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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五章 落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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慕容鈺是昌平王二子,自從嫡兄長過世之後,慕容鈺便成為了昌平王世子。因著昌平王是當今聖上的親兄弟,當年與著木萬霖一樣,是當年聖上並不得意時就跟在他身邊的老人,頗有些交情,所以慕容鈺也常常隨著父親到木家拜訪,自幼與著木婉晴相識,感情頗深。

他比著木婉晴大了四歲,常常帶著她四處游玩,昌平王與著木萬霖兩人,其實都有撮合他們這一對的意思,但是慕容鈺的母親卻十分不讚同。木婉晴的父親雖然深得聖眷,但畢竟身份地位,而生母又是那樣一個奴婢,王妃覺得慕容鈺娶了木婉晴對他的前途沒有半點幫助,於是便極力阻止。

不過後來,真正攪了這件事的,卻還是木婉晴自己。王妃有意作梗,但奈何不了王爺屬意這個兒媳婦,於是她也只能恨恨的捏了鼻子認了這件事。木婉晴後來歸京時,昌平王特意派慕容鈺出城迎接,幾乎就是向天下昭告了這個兒媳婦,可誰知道,也就是那一次,木婉晴在長亭時遇到了徐梓卿,一眼誤終生。

徐梓卿原本是與慕容鈺有些交情的,慕容鈺是昌平王之子,昌平王與著聖上同為熙貴妃所出,而徐梓卿的母親,是昭陽長公主,則是熙貴妃的養女。雖則不同母,但昭陽長公主出生後生母就沒了,一直由著熙貴妃撫養至出嫁,要論心疼程度卻是比著兩個兒子還要多些。昭陽長公主的駙馬原為越國公之子,已經算是顯赫,但熙貴妃仍然不滿足,等著聖上登基之後,便磨著要求加封駙馬為長樂王,聖上哭笑不得,但是心憐幼妹,便也同意了。

不過就是這麽個集萬千寵愛的公主,卻十分不長命,結婚後不過數年,竟然因為生產坐月子時得了風寒而病死了。接著長樂王竟然在給公主服喪期飲酒作樂,皇帝十分震怒,一氣之下不但削了他王爵,甚至連世襲的公爵也罷黜了,只給了他長樂侯的爵位,長樂侯一時成了滿京城的笑柄。

若僅僅如此,倒也罷了,可這個糊塗的侯爺,竟然做出更讓人瞠目結舌的事情,將著那個妾撫為了正妻。等著皇上知道時,他都已經將著這個女人入了族譜,無可更改。皇帝快被氣瘋了,本來想直接把這個糊塗蛋充軍算了,但是外甥還在牙牙學語,沒了娘已經可憐之至,若是沒有爹,要怎麽過活?況且畢竟是嫡子,若自己直接將著他家的爵位銷了,也對不起早死的妹妹,於是只能消除了長樂侯的爵位,卻並不銷註,府邸俸祿仍然比照郡王的規格供給,食邑封地都保留著,由負責皇家事務的大理寺代為管理。

皇帝這樣的意思十分明顯,所有東西都給外甥留著,等外甥成年之後直接繼承,至於他那個糊塗老爹,就當看不見的養著吧。他的出發點算是好的,只是手段太激烈,而且等於把長樂侯的家事戳破給了天下人看,於是徐梓卿一路,便在眾人嘲笑鄙夷卻又羨慕嫉妒的目光中長大的。

一方面他深受眾人羨慕,不用做任何事就可以享受富貴。因為母親的早死,皇帝太後對他愧疚良多,他小時候直接是被抱回皇宮交由皇後餵養,等稍微大些,讀書習武都是由著皇帝親自過問,其中的關懷慈愛,卻是太子也沒有他享受的多。

但是另一方面,他卻是被所有人嘲笑,母親死的不明不白,父親糊塗荒唐,連祖傳的爵位都能丟失。繼母是個小門小戶的女人,品行不端,他有爹不如沒爹,有家幾乎等於沒家。

因著同屬於皇族子弟,慕容鈺又在十歲被選為太子伴當入宮,也算是朋友,所以慕容鈺去接木婉晴時,因著臉皮薄不好意思自己獨去,便將著熟識的子弟都拉去了,假裝游獵偶遇,順便送木婉晴回府。當時去的人中,不僅有徐梓卿,還有便裝的太子,以及一堆京城少年。

那時,木萬霖剛才西域回來,立下了可與伏波將軍比擬的功勞,他的冒險經歷對著這些渴望建功立業的少年們來說幾乎是傳奇,所以大家都十分好奇木大人的獨女。畢竟之前木婉晴年紀小,養在深閨,還不到出席社交年紀的場合,京中少年對她也是只聞其名未聞其聲,只有慕容鈺這種世交見過面。

慕容鈺是喜歡木婉晴的,對於母親的反對,他一直很苦惱,對於父親的支持一直很竊喜。少年時代,他偷偷對著木婉晴說過許多話,木婉晴似懂非懂,但是他卻已經認定了。等到木婉晴被送出京城,他尋找了許久未果,十分傷心,所以當著她十四歲重新返京,他在父親的授意下去接她時,那滿心的歡喜不亞於新郎官迎親。

只是那次,木婉晴看中的人,卻是徐梓卿。

那是秋天,大雁南飛,京城子弟的少年們以游獵為名,自然少不了帶弓箭。車駕久久不來,等的無聊了,便在長亭那裏射箭玩。大雁來來往往,飛的極高,十分考驗眼力,射了半天無果,便激起了少年們的好奇心,竟然玩著玩著有些當真,險些忘了正事。

木婉晴那日坐著車回來,等到了長亭見著這些人各個仰頭望天,不由心生好奇。她本來是羞怯的性格,不欲在眾人面前露面的,但是父親叮囑,若是遇到慕容鈺,一定要問候一聲,否則太過失禮,於是她便只有硬著皮頭走出來。

但是所有人沒料到的是,木婉晴剛下車,走了不過兩步時,徐梓卿的箭竟然射中了一只飛過的大雁,而那只大雁,正好在木婉晴頭上。

木婉晴當時只走了兩步,忽然感覺到頭上有東西掉落,下意識的就後退了一步,伸手一接,卻將那落雁抱在了懷裏。

四下裏寂靜,所有人都將視線落到了她身上,見著面色羞紅的少女不知所措的抱著落雁站在那裏,雙目既無辜又茫然,美的就像是一幅畫,所有的少年都下意識忘記了出聲,直到木婉晴尷尬的小聲追問,“這,這是誰的雁”時,才回過神來。

各家的羽箭都不一樣,自然很快就認了出來。

當發現是徐梓卿的箭時,忽然就有人刻意的起哄了。冷著臉的徐梓卿站在木婉晴面前,木婉晴卻是尷尬的都快哭了。

送雁本來是結親的第一步采納時的規矩,當男方托媒人到女方詢問聯婚事宜,征得女方家長同意後,便應該獻給極擇之禮。男方要送雁為贄禮,雁本來有求雁好之意,而吉禮中又取其”飛成行,止成列,明嫁娶這禮,長幼有序,不相逾越”的寓意,十分吉祥。

當然,本朝尚武,於是這雁便以新郎親自射下的最為上等。詩樂射禦書數,射本來就是君子之技。大雁難射,若新郎能得,便證明足以英武,是女兒良配。

如今,徐梓卿的雁落到了木婉晴的懷中,雖然兩人並不相識,便也有些別樣的意思了。木婉晴貌美,少年慕少艾,見著徐梓卿拔得頭籌,引美人側目,不管他自己如何想,但嫉妒是免不了的。

木婉晴膽小,見著這麽多人看著自己,又是笑聲一片,卻是眼淚都快出來了,把著雁往徐梓卿懷中一塞,轉身便逃回了車中,再也不敢出去。後來慕容鈺驅散了這些玩伴們,將著木婉晴送回了家,但木婉晴卻始終不願意再見他。

人心總是難測,第一面不算美好,她幾乎是落荒而逃,但是卻記住了他的樣子,尤其是他的眼睛。在一片喧囂聲中,那漆黑的眼眸平靜無波,深邃的幾乎要在對視的片刻將著她的靈魂都要吸進去,她的尷尬,羞愧,一半是因為環境,另外一半卻是因著那不知何時而動的春心。

註意到了他,於是便悄悄的留意起來,從各方面探聽他的消息。他風評並不好,風口浪尖上的人,行事狠辣無情,又沒什麽至交,父親繼母兄弟在外面對他更無一句好話,於是所有人便都說這是個薄情寡義的人,最好不要沾染。

可是,他出身顯赫,又容貌俊逸,便是冷冷的不說話站在那裏,也擋不住眾多少女們朝著他暗送的秋波。

在這些人中,論出身論才華,木婉晴都不占優勢,但是卻止不住她瘋了樣的想接近他。

她本不愛見人,但只要他去的宴會,她都會拼命爭取出席。

她羞澀怯懦,並不愛在眾人面前張揚,但是只要他在,她便總是在慫恿下一展歌喉。

她做盡自己不善於不敢於的事情,只求著他在人群中看自己一眼,但是他的目光,卻從來沒有落在她的身上。

他總是靜靜的坐在那裏,不看任何人,不管被多少人包圍,永遠都孤獨的像是個孤影。

是愛慕還是心疼,她已經分不清楚了,她只想呆在他身邊,可以大方的看她。

她什麽都沒有,但是有一個寵到無論她要什麽都可以給她弄來的爹,而她爹,是皇帝最信任倚仗的臣子。

她不知道父親做了什麽交易,但她竟然夢想成真了,打敗一堆名媛貴女,嫁給他做了他的妻子。

只是木婉晴怎麽都沒想到,滿心羞澀的由母親蓋上蓋頭,滿懷期待的被擡進他的家門,但被他粗魯的掀開蓋頭的那刻,才只是悲劇的開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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